373年前的今天，在中原大地上，曾經(jīng)發(fā)生過一件改變中國歷史走向的大事件：明末李自成起義軍攻破洛陽。

在攻陷洛陽之前，盡管李自成有起義農(nóng)民軍數(shù)萬人，但多是河南饑民，戰(zhàn)斗力相當(dāng)?shù)土樱鋺?zhàn)斗骨干仍是其舊部約六七百人。之所以其能奪取洛陽，并非其力戰(zhàn)之功，在于明軍因得不到軍餉而嘩變。但是，李自成部在攻克洛陽后，收編了約3千名明朝正規(guī)軍，實力有所擴充，特別是戰(zhàn)斗骨干的數(shù)量大增。此外，李自成部隊還收繳了一批武器輜重，大大改善了農(nóng)民軍的裝備。可以說，李自成在洛陽所獲得的軍力和財富的增長，是其像問鼎天下踏出了堅實的一步。

當(dāng)然，洛陽的陷落，不過是李自成通向他短暫如流星一般的帝王之路上的小小點綴，而洛陽陷落后所發(fā)生的一件被后人大事渲染的駭人事件“起義軍活煮分食福王朱常洵”。

這一事件的悲劇主人公朱常洵《明史》有傳，他是明代太祖皇帝洪武帝朱元璋第十一世孫，明神宗萬歷帝朱翊鈞皇三子，思宗崇禎帝朱由檢之叔父，南明第二代皇帝福王朱由崧之父。福王朱常洵因其母鄭貴妃得寵于神宗，鄭貴妃曾挖空心思想廢掉朱常洛的皇太子地位，使朱常洵成為神宗萬歷皇帝的帝位繼承人，經(jīng)過政治較量，鄭貴妃的陰謀雖未得逞，但因子以母貴的原因，終于在萬歷二十九年(1601年)神宗讓步，立皇長子朱常洛為太子，朱常洵為福王。朱常洵封藩洛陽“享有大國，著聲藩輔”，地位十分顯赫。

萬歷四十二年(1614年)三月二十四日，朱常洵就藩洛陽，得莊田二萬頃。由于朱常洵接受了明神宗大量賞賜，加上歷年來橫征暴斂，財寶無數(shù)，“民間藉藉，謂先帝耗天下以肥王，洛陽富于大內(nèi)”。

福王朱常洵大婚時，萬歷皇帝一下子拋出三十萬兩巨款;給朱常洵在洛陽所修的王府，花費白銀二十八萬兩，超過祖制規(guī)定的十倍;朱常洵“就藩”時，萬歷一下子賜了上等良田四萬頃。有了這樣巨大的財富和如此眾多的特權(quán)，朱常洵還不滿足。他在洛陽，與民爭利，“官校藐法，橫于洛中”，中使四出，“駕貼捕民，格殺莊佃，所在騷然”。

幾十年過后，福王朱常洵的好日子到了頭。

崇禎十四年(1641年)正月，李自成攻克洛陽，福王朱常洵倉皇縋城而出，逃到城外一座破廟中潛藏，第二天被起義軍抓獲。

后世野史曾繪聲繪色的記錄下了這一慘劇的經(jīng)過：

福王被捉后，以親王之尊跪爬在李自成面前，汗流浹背，乞求李自成饒他不死。李自成不為所動，他當(dāng)眾斥責(zé)福王朱常洵：“汝為親王，富甲天下。當(dāng)如此饑荒，不肯發(fā)分毫帑藏賑濟(jì)百姓，汝奴才也！”命左右把他拉下去，先痛打了四十大板，打得血肉橫飛之后，再一刀裊首，將頭顱示眾。至于那三百多斤的軀體，李自成也充分利用，“福王常洵遇害。自成兵灼王血，雜鹿醢嘗之，名曰福祿酒”，剔去毛發(fā)，拔掉指甲，又殺掉幾只鹿，放在一起燉了幾大鍋，擺酒開宴，名叫“福祿酒會”。

而另一有關(guān)李自成起義軍“吃福王朱常洵”的說是這樣的：

洛陽城破后，福王朱常洵被生擒活捉。貪生怕死的朱常洵一見到李自成，就體如篩糠，一個勁地叩頭乞求饒命，李自成端坐殿上親自審問朱常洵，怒斥道：你身為親王，富甲天下。在這如此饑荒之年，不肯拿出毫厘賑濟(jì)百姓，你真是個奴才。命左右打他四十大板后，將他的頭砍下，掛在洛陽城門上示眾，農(nóng)民軍還把他的尸體剁成肉醬，雜以鹿肉下酒，稱福祿酒，以解心頭大恨。

這個版本的“福祿酒”雖然沒有上個版本那么駭人聽聞，但也足夠讓后來人寒毛直豎，背心發(fā)涼。

這兩個有關(guān)福王朱常洵之死的故事流傳極廣，而且影響深遠(yuǎn)，以至于不見正史的“福祿酒會”成了眾口鑠金的可信野史，被后人口口相傳，錄入各種民間“實錄”。

但1924年在孟津縣麻屯鄉(xiāng)廟槐村南約500米處出土的明朝福王朱常洵壙志，卻打破了這個長期被人們信服的福王死后，尸體被做成“福祿酒”宴的傳統(tǒng)說法。

“明福王朱常洵壙志”墓志現(xiàn)收藏于孟津縣龍馬負(fù)圖寺。志高、廣各79厘米，厚10厘米，楷書，21行，滿行25字。四邊線刻飛龍紋，撰文者為福王朱常洵之子朱由崧，蓋為盝頂，篆書“大明福忠王壙志”。

關(guān)于李自成起義軍攻克洛陽城的日期及處死福王朱常洵的經(jīng)過，《壙志》明確寫道：“大明崇禎十四年正月二十日，突有流賊數(shù)萬攻陷府城”。這是李自成攻克洛陽的具體日期，志中所稱“王獨挺身抗節(jié)，指賊大罵”，“慷慨激烈，與城俱亡。剛腸浩氣，雖死猶生”等美化福王的內(nèi)容云云。

而據(jù)《明史》載：當(dāng)時“河南連年大旱，蝗蟲成災(zāi)，人相食，民間藉藉，謂先帝耗天下肥(福)王，洛陽富于大內(nèi)，援兵過洛陽者喧言：王府金錢百萬，而令吾輩枵腹死賊手。南京兵部尚書呂維祺、方家居聞之，懼以利害告常洵，不為意。(明崇禎)十三年冬，李自成連陷永寧、宜陽。明年正月，參政王蔭昌帥眾警備，總兵官王紹禹，副將劉見義，羅泰各引兵至。常洵召三將入，賜歸加禮，越數(shù)日，賊大至攻城，朱常洵出千金募勇士，縋而出，用予入賊營。夜半，紹禹親軍從城上呼賊相笑語，揮刀殺守堞者，燒城樓，開北門納賊，常洵縋城出，匿迎恩寺。翌日，賊跡而執(zhí)之，遂遇害”。

需要指出的是，朱常洵被起義軍處死是必然的。因為他平日恃仗是皇帝的至親，到處兼并土地，“中州腴不足，取河南、湖廣益之”。并整日沉湎于聲色之中，“日閉閣飲醇酒，所好惟婦女倡樂。”廣大農(nóng)民食不果腹，流離失所，天災(zāi)人禍，民不聊生。

在李自成起義軍壓境之際，又誓死抵抗，當(dāng)官兵和賊軍里應(yīng)外合，攻克洛陽后，福王藏匿在迎恩寺內(nèi)被搜出捉拿。第二天，在城西周公廟內(nèi)，由李自成主持處死。同時處決的還有前南京兵部尚書呂維祺、河南知府亢孟檜等。

根據(jù)《明史》和《壙志》的記載，顯然與朱常洵被活活煮成人肉湯的稗官野史不符，也就是說，第一個“超殘酷版福祿酒”宴會是杜撰的故事。

又從福王朱常洵壙志“祭葬從優(yōu)，一切喪禮視諸藩倍”，及以“大明崇禎十六年正月初八日，葬邙山之原”，以及《明史》本傳載福王被殺后，“兩承奉伏尸哭，賊摔之去。承奉呼曰：‘王死某不愿生，乞一棺收王骨，粉無所恨’。賊義而許之。桐棺一寸，載以斷車，……”志史對照，說明福王被義軍殺害后，尸體仍存。這就是說那個“血腥版的福祿酒”宴會也非史實。

至于“福祿酒”傳言如何空穴來風(fēng)，成為偽史，今天的學(xué)者一般認(rèn)為：在福王朱常洵尸體的去向問題，幾百年來，站在統(tǒng)治者立場上的清朝統(tǒng)治者為此大作文章，說洛陽城被李自成義軍攻克后，“福王及世子由崧縋城去，王以體肥，不能遠(yuǎn)走，賊得而殺之，稱其肉重三百六十余斤，臠分股割，與鹿肉同烹，群賊臚食，名曰：‘福鹿宴’”。

顯然，所謂“福鹿宴”，不過是為了彰顯其正當(dāng)性的清朝統(tǒng)治者對李自成起義軍的誣蔑之詞。